「藍帝斯、藍帝斯……」一把女性的嗓音在耳際轟炸,好年輕的聲線,像玉石敲打般清脆青澀,會是學姐的叫喚嗎?
伴隨著光線透入眼簾,少女的叫喊相對趨近輕聲和緩慢,是一雙翠綠如茵的瞳仁,彷彿綠寶石一樣透明的目光沁入了藍帝斯的腦袋。
「……是瑪、瑪姬嗎。」他徐徐睜目,以手肘支撐起躺臥的身體,可是才維持不到一秒,卻又無力地倒回原處。
「你先別動,醫生說你過度虛耗魔力,現在要比之前休養多一倍的時間了。」瑪姬刻意裝出無奈的表情予藍帝斯看。
對方注意到後,眼神立即蒙上一層陰影:「對不起。我太亂來了。」
突如其來的道歉使瑪姬手足無措,她東張西望地靜默片刻,最後溫柔地回應:「最重要你安然無恙。」
言畢,藍帝斯便被層層的棕色髮絲包圍 - 瑪姬冷不防伏身,雙手越過他的頸際,給他一個傳遞溫暖的擁抱。
「以後亂來前請先記起,有很多人會為你擔心,不單我,還有吉歐、伊格魯和西部的居民……」
藍帝斯聞言,把手環抱瑪姬的背上:「以後不會了,我保證。」
少年與少女的一舉一動,伊格魯和吉歐從半掩的門縫間一一看在眼底,前者一直沈默不語,後者卻顯得憂心忡忡。
隨著房內的沈寂,伊格魯將冗長的白衣下擺一甩,二話不說轉身步去,吉歐則緊隨其後。
「先別說阿藍擅自走出城堡,『蟲』竟敢闖入我們西部,究竟在打甚麼如意算盤?」吉歐握起拳頭忿忿不平地宣洩不滿。
伊格魯想也沒想就道:「『蟲』是最擅長探聽消息的組織,你認為我們昨日整天待在中央『千弦翼』的地盤能瞞過他們嗎。」
「是認為我們與『千弦翼』的對戰中受創所以打算趁虛而入?卑鄙!」吉歐氣得咬牙切齒,「現在還害阿藍受了重傷……」
「何況現在雙壁之一無法戰鬥……」伊格魯眉心一皺,「看來短期內就會向我們宣戰。」
「為甚麼在太平盛世中卻總沒人懂得珍惜和平?你是,那班『蟲』也是!」吉歐突然駐足,轉頭就指責身旁的老大。
「太平盛世?哼哼,吉歐,東部可是已窮得甕無斗米了,所以這幾個月南、北、西、中部才戶籍大增,你以為瑪姬為整個無限市帶來了無盡客源啊?」
被伊格魯連串狠批後,吉歐繃緊的雙肩一整個頹然,原本憤恨的語氣化為一絲青煙,他無言以對。
「『蟲』的征戰是自甘墮落的惡果;我的征戰,是為了令所有市民真正享受太平盛世的滋味。」
正當伊格魯與吉歐相互對峙之際,原本走廊盡處的光滑木門喀嚓一聲被小心翼翼關上,瑪姬沿筆直的廊道朝兩人步來。
她穿著一件淺桃紅色的蕾絲邊連身裙,走著小碎步小心不踩到裙緣來到伊格魯和吉歐面前,苦笑地說:「藍帝斯又睡了,恕我多管閒事,他究竟發生甚麼事了?」
吉歐聞言霎時顰眉,只是以低沈的嗓子道了一聲「失陪了」就望往下伸延的階梯揚長而去。
目擊吉歐臉色剎那鐵青且落荒而逃,瑪姬不禁有點被討厭的感覺:「呃……我說錯甚麼話了嗎?」
「沒有這回事。」伊格魯向她露出溫婉的微笑,試著把她的孤獨感擊散,「站著不好說話,瑪姬小姐請跟我來。」
伊格魯領著步姿蹣跚的瑪姬穿過連接古堡地下大堂與左別塔的室內走廊,這裡等距吊掛各色各樣的長方形畫框,當中鑲嵌的不少是舉世知名的畫作。
瑪姬心裡一邊暗暗讚嘆「夕暮之劍」的財鴻勢廣,一邊跟隨著伊格魯抵達一間以猩紅色佈置的偌大房間 - 交誼廳裡。
「這裡……」瑪姬心中那份讚嘆在鮮紅色牆壁包圍下更是朝每根神經線擴散,「那是你父親?」
她指向那幅懸掛在古舊火爐上方的巨大畫像,畫布上是一個藍色眼眸、金色閃亮髮絲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神裡擁有和伊格魯一樣的知性。
「不,是曾祖父。也是這個西部的原領主,人們都深信他去世後成為了此處的土地神哩。」伊格魯說,他緬懷地仰望畫布,臉上盡是驕傲之色。
「土地神嗎,真厲害呢。」瑪姬則以仰慕的神色凝視畫像,難掩興奮的心情。
閱過畫像後,伊格魯邀請瑪姬在面向火爐的長桌前就座。
瑪姬回想起她們來到交誼廳的目的,不免恢復憂慮的面容,而伊格魯則平靜地打開話匣子:「那麼進入正題了……」
在無限市仍因黑幫紛爭而四分五裂時,「蟲」曾經是最繁榮的幫派之一,他們憑藉其老大擁有的特異能力及以蟲偵察竊密的技能而於東部隻手遮天。
可是,好景不常,才剛以武力掃蕩東部其他勢力後,東、南、西、北、中央各黑幫卻為阻止一成不變的土地爭奪而簽訂了停戰協定 - 和平協約。
論武力,「蟲」數一數二,可是論管治,卻督導無方,他們引以自豪的偵查技倆在和平之下再無幫派問津,自此東部一直衰落,民不聊生。
「這我在東部旅館的伯伯口中略知一二,其實單看裝潢已知道東部已衰落好一陣子了。」瑪姬緊皺眉頭道。
「衰落也使更多人遷出東部,導致稅收大減,因此……」伊格魯以指尖抵住眉心,少有地露出苦惱的樣子。
「因此就決定打西部的主意?為甚麼不是其他地方?」瑪姬言畢,頓了一頓,恍然大悟,「該不會是因為我害你們在中央……對不起!我真的很抱歉!」
伊格魯原本是無打算難為瑪姬的,可是她卻……他原本抵住眉心的指尖轉向瑪姬的鼻子:「這不是妳的錯。保護西部居民的安全是『夕暮之劍』的責任。」
被人戳住節尖的瑪姬傻傻地愣住,可是下一刻就像觸電一樣把頭霍一聲向後仰,差一點還栽倒了椅子。
「哈哈哈,妳的表情怎麼也看不膩。」伊格魯滿意地揚了揚手,「抱歉,嚇了妳一跳,我只是想切實傳達我的話語。」
被戲弄了的瑪姬展現鬧彆扭的表情,又惹來了伊格魯的輕笑,按住鼻頭的瑪姬坐直身子,再度回到話題上:「可、可是……藍帝斯不是很出色的魔法士嗎?那些『蟲』有辦法傷害到他?」
伊格魯慢慢收回從嘴邊吐出的輕笑聲,再次向瑪姬說明:「原本是不可能的……」
之前說過,「蟲」的老大擁有特異能力,這與他們的組織命名為「蟲」有莫大的關係。
「蟲」是以世襲制度傳位的,可是是什麼令「蟲」的幹部信服於每一代的老大而不去造反,因為前任老大的一個口諭?或是純粹忠心?都不是。
用以區別老大和屬下的分水巔在於「蟲」老大血統中的特異能力 - 擁有老大血脈的人將擁有能擬態蟲的能力。
「能擬態蟲的能力?什麼意思?」瑪姬完全摸不著頭腦。
「就像『蟲』的上任老大,他能將身體變化為類似黃蜂的狀態,像背部長出透明的翼、屁股長出毒針等等。我們稱之為『蟲肢』。」伊格魯說。
「……真恐怖。」
「還不止,若果單是老大一人擁有『蟲肢』,這樣我們也不用害怕。」伊格魯道,「由於要攏絡部下,和鞏固組織的實力,自『蟲』現任老大基斯就位開始,實行了一件前無古人的大事……他把血輸送給幫派成員,使他們皆擁有『蟲肢』這能力,使其武裝大大提升。就像昨晚企圖殺害藍帝斯的刺客,就擁有『蟲肢』。」
「……」心裡發毛的瑪姬已無力作答且發表感想,在她腦裡現在只是塞滿了對「蟲肢」種種的想像。
「所以,我們現在面對的再不是曾祖父時代的一隻『蟲』,而是昆蟲大軍了。」伊格魯苦笑,「我、藍帝斯和吉歐三人是『夕暮之劍』的致勝戰力且權力核心。簡單點說,幹掉我們就等於摧毀了『夕暮之劍』,現在雙壁之一已倒,相信他們下一個目標就是吉歐吧,再來就直搗黃龍,取我腦門,之後『夕暮之劍』就……」
「請不要說這種不祥的話!」聽他嘲諷似地連珠砲發,瑪姬忍不住張口阻止,但就在此時 -
一個穿著黑色洋裝的少年連滾帶跌地跪於坐在長桌邊的伊格魯身旁,相信是這古堡裡的僕人。
「冷靜點,可洛,有什麼事嗎?」伊格魯拉住僕人的手扶對方站起身,可是對方卻堅決跪著,且同時交出了一個白色的信封。
「?」瑪姬望著信封交到伊格魯的手中,一臉狐疑。
伊格魯拆開信,從裡面取出一張以西洋棋黑白正方格梅花間竹排列作底色、閃亮金光作字體的請柬。他細閱烙在上面的一字一句,表情卻未有變化,只是喃喃自語地扔出一句:「唔……要開始『棋賽』了嗎。」
又相隔三個月的連載,或許不少人已忘記了這故事的存在了吧(思)
不過,就算只剩我一個觀眾,瑪姬的歷險還是會繼續(炸